叶山
人人都想长生不老。 可惜，每个人从一出生，死亡就如影随形。 如何直面生命的终结，如何看待生命的意义，成为许多影视作品思考的话题。 陈茂贤自编自导的《破·地狱》就以香港殡葬业为背景。自2024年11月上映以来，广受好评，获奖无数。 今年5月，该片以18项提名领跑香港电影金像奖，最终获得最佳编剧等5项大奖；11月该片获得金鸡奖5项提名，最终捧得最佳编剧奖；12月，又获得新加坡金狮大赏最佳电影奖。 影片被视为中国版《寻梦环游记》，将代表中国香港角逐第98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国际影片。 这部影片好在哪儿？ 是香港殡葬仪式的非物质文化传承？还是烟火人间众生的艰辛悲喜？ 是，又不全是。 在我看来， 《寻梦环游记》的主题是“被遗忘才是终极死亡”，强调家族记忆延续的力量。 而《破·地狱》则用温暖视角解构生死议题，展现了“逝者为尊，生者为大”的中国智慧。 如何面对亲人逝去，活着的人怎样破除心中的地狱，影片给出了示范。 地狱只是隐喻，实则是内心的煎熬，是桎梏，是囚笼，是一切执念与烦恼。
01 被别离苦困住的母亲 虽然都知道，有生就有死。 人的一生，就是一个不断奔向死亡的历程。 可真到了最后时刻，亲人还是难以面对，深陷悲伤不能自拔。 故而叶山，每个地方都有传统的殡葬仪式，庄重地告别亡者，抚慰活着的亲人。 “破地狱”是香港的一种道教丧礼仪式，喃呒师傅做法事，破除地狱对亡灵的束缚，引导亡者得到度脱超升。 这一传统仪式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。 影片中的文哥是业内知名的喃呒师傅，道生是葬礼经纪，他俩属于文武搭档。 现实生活中，假如离世之人属于活到天年，寿终正寝。亲人们经历短暂的悲伤之后，通常能够想开，放下。 可是，像影片中那个夭折的5岁男孩，令活着的母亲有遗憾，有歉疚，有自责，有疼惜，因而痛不欲生。 这样的情绪就如同在“地狱”中煎熬一般。 男孩的妈妈执意保留不下葬，遍寻长生店做防腐处理，期待未来科技能复活儿子。 所有人都视她为“疯子”，拒绝她的要求。 只有道生愿意帮助这位母亲。 他的初心，或是图钱，或是怜惜。 可完成后，这位母亲的痛苦减轻了，她一再道谢，才让道生意识到，殡葬经纪的价值和意义。 道生跟文哥说： “我第一次觉得做殡葬经纪也可以帮到别人。活人也是需要破地狱的，活人也有很多地狱。” 道生的顿悟，意味着他入行了。不但文哥接纳了他，也令文哥反思自己对身边亲人的忽视。 归根结底，仪式是做给活人看的，在世人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。
02 走不出心中的执念，到哪儿都是囚徒。 生活中总有人喜欢循规蹈矩认死理，却不去深入思考这规矩合不合时宜叶山，有没有道理，从不想着去改变自己的认知。 影片中的文哥执拗古板，又自视甚高，谨守祖师爷遗训胜过关心身边亲人。 表面上，文哥持有长生店牌照，是业内尊者，且儿女双全，看似人生圆满。 实则一对儿女各有所怨，家里总是争吵不断。 女儿文玥崇拜父亲，从小就跟着父亲练功，早已学会了破地狱的仪式流程。 但父亲遵循“破地狱”传男不传女的规矩，让儿子继承衣钵。 可儿子不喜欢做喃呒师傅，也不相信“破地狱”仪式，却被父亲逼着退学。 文哥重男轻女，固执地认为女人不洁。 这让从小失去母亲，青云传交流群又被父亲忽视的女儿文玥，不敢堂堂正正地去爱和接受男人的爱。 当那人的妻子在大街上殴打辱骂文玥，文哥才知道，自己对女儿的伤害有多深。 文哥直到中风，靠轮椅行动后，才想明白。 他将长生店托付给道生，留下遗书说：“ 我到站了，先下车了。 请你主持我的葬礼，帮助我的儿女，对过往一切释怀。” 道生以文哥的语气，给文玥写了一封遗书，告诉她，父亲爱她， 她名字中的“玥”字是珍宝的意思，她要学会把自己当珍宝，珍惜自己。 遗书中，文哥请求女儿打破行规禁忌，跟哥哥一起为自己破地狱。 当文玥持剑击瓦，念诵经文，跨越火盆时，她完全不输任何喃呒师傅，她亲自送走了父亲，也超度了自己。 其实，每个人都经历过亲人离世的苦，无论明白多少道理，也无法消除心中的痛。 终于有一部电影，诉说了那种苦和痛，并引导后人打破自身的地狱，接受生命的无常，接纳不完美的自己，勇敢面对困境，活出生命的意义。
03 不虚此行就是对一生最完美的诠释。 谈论死是一个禁忌又沉重的话题。 可死，无论说与不说，它都在那里。 史铁生说，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，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情。每个人都会在某一天迎来最后的结局。 想明白这一点，反而会勇敢地直面生活中的困境。 见多了生老病死的道生，从刚入行时的悲观，转变成一个积极乐观的人。 之前的他一直很努力，却仍不改贫穷现状，一场疫情，让他负债累累。 他的女友怀孕，渴望生养一个孩子，他都害怕。他怕拖累孩子，怕自己老了，而孩子正年轻，还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。 他替文哥写给文玥的遗书，疗愈了文哥一家人，也破除了自己心中的恐惧地狱，超度了自己。 影片中，他跟女友开车离开殡仪馆的路上，左边的车道上正开来一辆殡仪车。 每天都有人离世，每天也都有新生命降生。 怕什么呢？ 道生说： “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赚了，何必介怀什么时候下车，不如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。” 正因为死也是生命的一部分，才让活着的人珍惜当下，把每一天都当成崭新的一天来过。 人之所以痛苦，是因为放不下过去的不幸，死死抓在手里，越回味越痛苦。 可是，再痛苦的过去，也都是过往而已，执着于此，就进一步延长了这种痛苦。 理性之人应该从过去的经历中，长出一个全新的自己，感恩生命中新的一天，并发现自己生存的价值和意义。 珍惜身边的亲人和朋友，能够跟他们乘同一辆车，共一段车程，就是难得的缘分。 人生，就好像一段又一段车程，重点不是上车的人可以陪你去到哪个站，而是你们一起欣赏过哪些风景。 当我们告别的时候，可以坦然说，我度过了极好的一生，不虚此行！